自那个飘雨的秋天,我们姐弟三人将父亲的骨灰撒入了这伊河之中,已整整10年,父亲说,他不愿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,想独自去畅游万里山河。父亲,您是否已回到了故乡?是否已安魂在这静静的小河?
父亲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,自幼饱读诗书,当过编辑,教过书,对中国的古典文学情有独钟。从我儿时起,就生活在特有的文学氛围里,潜移默化。
五六岁时随着父亲上幼儿园。每天一早一晚,走在那条幽静的梧桐小巷里,父亲教会了我多少美丽的诗句。我还清楚地记得能将《木兰辞》朗朗上口诵咏下来时,父亲高兴地将我驮在肩上的情形。
那年6月,为了让我顺利参加升中学的考试,父亲特意将他珍爱的奖品——一支英雄金笔借给了我。经历了两天紧张的日子,考试终于结束。回到家里,我跟父亲叽叽喳喳说个没完。我告诉父亲,今儿考的作文题目是“记一次麦收劳动”,我怎么写的,又怎么用白居易的《观刈麦》中:“田家少闲月,五月人倍忙。夜来南风起,小麦覆垅黄”作了文章的开头。还说亏的使了您的钢笔,别的同学用沾水笔可浪费时间了!说着就到书包里去摸笔,这才发现钢笔没有了。我的话头嘎然而止,脑袋一下了就蒙了。看到我急的要哭的样子,父亲用手指刮着我的鼻尖,笑着说:“小马大哈!钢笔再好,也抵不上我闺女的文章好哇!就算爸奖励你了!”没有埋怨,没有责骂,而我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。那宽厚的父爱与幽默让我难以忘怀。
父亲一直告诫我们,要珍惜好时光,“少小不努力,老大徒悲伤。”即便在我插队的岁月里,他自己虽然“靠边站”,整天与笤帚扫把为伍,却不忘将一套套精心藏匿的文学书籍偷偷带给我。正是《中国文学史》、《红楼梦》……这些当时被列为禁书的书籍,使我荒芜的心灵得到滋润。岁月如风,它可以扫去许多平凡的记忆,但父亲给予的精神食粮,却使我受益无穷。